軟腳蝦登高山
卅五歲前幾乎未爬過高山，總是市郊的小山偶爾走走，直到年前參加服務機關所舉辦之登山活動，才首次登合歡山、玉山等三千公尺以上高山，還記得第一次上合歡山，因從未習慣每日運動，肌耐力不足，加上心、肺功能不強和高山氣候的不適應，開始時尚勉力跟上隊伍，猶在氣喘吁吁中掙扎前進，但回程時，膝蓋痛了不得了，到後半段，簡直是以屁股著地拖行，別人費了三、四小時健步回去，我心鼓動、脈跳躍如雷擊，氣呼如熱天之狗，埋怨自己為何逼自己到此絕境，那時山風冷冽，拂身令人顫抖，且與同仁相距甚遠，眼望四處無人，雲霧瀰漫看無路，心中竟生傷悲，一路顛仆，直到落日前方走下山，不顧他人，橫躺在地上，此時宛如自己竟獲重生，心中只想返家坐在軟軟的沙發上喝冰水，看電視，以為那就像天堂。
但，後來返家，休息幾天，平淡日子過久了，痛苦就忘了，反而想起山上的景觀與風光，還有人與人在山上的扶持、問候，簡單飲食，樸素生活，一切感覺明白而真摯，從身體至大地復歸於一體，從此就戀上山，愛爬山。
上星期，與同事共七人登雪山，第一天，我身輕氣爽，初至登山口，一陣急速上爬，不管暫時的呼吸急促，腳步零亂，就是往前不歇，四十分鐘連走兩里山路，幾得全隊第一，僅稍落領隊幾步，眾皆稱譽，是日夜宿七卡山莊。
但山莊裏人聲鼎沸，竟使我一夜難眠，輾轉反側，整夜起床四、五次，隔晨四點餘喚醒，五點出發，只覺身體機能適應不良，呼吸不順，肚子鳴叫，不得已，只有半路「野放」了。
嚮導王先生，也是我們的長官，健腳飛快，一路馳奔，我們就只在幾個點上相遇，如三千餘的雪山東峰，三六九山莊（約離登山口七點一公里），暫歇休憩；路途尚遠，主峰位於十點九公里處，從三六九山莊後才是難行，經過黑森林，林相優美，樹木參天，有各種奇異的地理景觀，如石瀑，岩層水流、龐大的枯倒木群…，台灣難得完整的高山森林中，空氣濕潤、氣味芬芳，很舒服！
接近十公里處就是著名之雪山冰斗，像個天地間高聳的大碗公，渺小的我就在其碗底仰望，此時體力已呈頹勢，但山爬地拱起，令人望之生畏。一步一腳印，札實而帶沈重地邁向上爬，邊以龜速前行，還禁不住地喃喃嘮叨：「好累！好累！」。
最後短短近一公里路，艱困地走了一個多小時，登上主峰山頂時，我已累了不成人樣了，不活也半死，在此只能小小停留，因為下山還七點多公里。這台灣第二高峰三八八六公尺我總算上來了，很值得！
至於如何下山呢？那沒法說啦！像隻餓了好幾天的狗，或是八十歲多病的老頭，拿著拐杖死撐著下山，一路算里程數，還剩三公里，三百公尺、一百…感謝上帝我活著回來啦！還差點說出我以後不玩啦！
回至山莊真是連話都懶得講，好想回家，那心情就可比當年坐一天一夜的登陸艇回金門，下船後踏上陸地，頭依舊昏暈搖晃。
雖然每次登山都是精神與體力的大奮戰，不過我還是覺得登山的朋友是台灣最幸福的一群人，擁有台灣最廣闊、最雄偉的運動場地與私人花園，這樣的幸福是最難能可貴的福份，叫我怎能不愛山、不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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