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菁
如果再活一次
網路上有一則引人省思的清息，一個龐培克的女子，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後，就寫了一則「如果再活一次」，要如何改過自新。其中有一條說：「我要多聽少講。」又有一條稱：「我會耐心傾聽祖父漫談他的年輕時代。」想必這是位年輕女子，喜歡說話，不聽別人，更不聽長輩之言──是新興一代的典型人物。
一個人如果素來健康，不會想到死。更不會像那位女子一樣，想到昨日之非。現代人夙興夜寐，追逐名利或生活，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不是跟著人轉，就是為著事忙，哪有時間去反省或檢討？除非病倒在床，才會忽然醒悟。
「如果再活一次」可能是一個很好的題目，可以用來作一次抽樣調查，所獲的答案，一定有不少有趣而具啟發性的資料。
我的答案是什麼呢？如果重新再活一次，我要不要長得高一些，長成六尺之軀？或是長得瀟灑一點，像柯林頓？不！這樣會惹起不少麻煩，還是反璞歸真，老實一點比較安逸。我真正的答覆是要想做到下列幾點：
第一，生活要過得簡單。現代生活，雖受科技之賜，頗稱方便。但也有下惱的一面。你想專心讀書，電話鈴聲不斷；你想閉目養神，車聲及雜音齊來。圍繞我們身邊的有電視、電灶、切菜機、洗碗機、洗衣機、烘乾機、DVD、FAX，以及電動噴灌器、乾草機等等，它們不但會陸續發出各種聲音，而且會輪番出毛病。這樣就夠你煩、夠你受、夠你忙了，美國作家梭羅（Henry David Thoreaa 1817-1862）活著的時候，這些設備大部分還沒有。他在那時已經覺得生活煩瑣，要避到華爾騰湖畔的木屋中去獨處。他曾經說過，我們的一生浪費在瑣碎及細節中，應該要簡化、簡化。美國現在有一群人，提倡簡單生活，也發行雜誌，我要向他們學習，我們已經依賴這麼多的器（Gadget）為生，不知為何去簡化？
第二，是集中精力，做好一件事。我常常想想，一般人的天賦不會差別太多。一個人要出類拔萃、卓有成就，端視他能否集中精力，把一件事做好。不一定每個人都要像愛因斯坦般的成就，只要對社會有一點貢獻，就不虛此生。我每次在電視或報紙上看到一個人化費數十寒暑，編成一部方言辭典，製成古代的樂器，或是鐫刻文學作品及美術瑰寶，都感到肅然起敬。一生留下一點結晶給後人，此留下一堆黃土，不是更有意義嗎？我檢討自己，一生分神於科技及文學之間，不能專精，更談不上成就。如果再活一次，我一定只選一項，全力以赴。
讀書要趁早是我第三個願望。這是一句老話，但很少人做得到。據說，人的腦子到十二、三歲已經相當發達，那時讀書，最有效用。如能在少青時代打整學問基礎，可受惠一生。我在年經時代，國難方殷，遷徒不定，缺少良整的讀書環境。到社會做事以後，上山下海，甚少寧日。現在想要讀書，也已力不從心，記憶衰弱。雖然有時間，卻是事倍功半；不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深以為苦。假如我再活一次，一定要從十來歲起認定目標，有計畫地好好讀書－待看能否屏擋電視、電影、電腦遊戲的引誘？
最後的夙願是善用時間。人生苦短，一忽兒就會過去。有時想想，多少寶貴的時間都被我在不知不覺車拋掉。這也許和性格有關，有些人做事當機立斷。這種爽爽快快、大刀闊斧的人，真是有福了。時間在他們手裡，削削割割，總成正果。慎思篤行乃優柔寡斷的代名詞。我想要做到萬無一失，結果還是千慮一失，平白地費了不少時間。從前在讀研究所時，即有一種經驗。選了三、四門課，又要趕寫論文。考試、K書、寫作，忙得不可開支。好像身海懸著幾個搖晃的沙袋，如果不能及時將它們輪番打開，沙袋會回過來將我擊倒。善用時間是致勝的不二法門。但這種好習慣，到了社會上以後就漸漸消失。人的惰性使然。龐培克女士也說：「假如我再活一次，我要抓住每一分鐘。」
以上所說的，並不是對一般人的勵志高調，乃是對自己的一點反省，發出一些心底的基音。假如有第二個機會，我想每一個人都會過得更好，更充實，修女德雷莎（Mother Teresa）說過：「人生是一隻曲子，唱出它」（Life is a song, sing it ）。我唱出了我的和聲。
原登戴於2002/3/6中華日報副刊，克偉打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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