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很好玩的是，我在年少時，對青春的漫漫無邊、百無聊賴，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總認為時間長得令人窒息，青春過了不知所以，反而認為我離成年好遠，讓我都不敢想像未來，但時間可不管你的想法，該怎樣就怎樣，應負的責任，該得報應一點也不稍減。
我也不知老是將至，但是且戰且走，亂無章法，若說老是智慧的成熟表現，可是這時代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不要說三十年一世代，現在大概十年天下就變了陌生走樣了，我們忙得無法應對人世交往，慌得無空整理心思，但已如此年齡，如不能當下立斷，趕忙行動，大概只能被時代趕著跑了。
不過，人是可變而善變的，我早上剛有如上想法，晚上一與阿忠聊聊，就想著，能有想法就有行動，如能將讀書當樂趣，拿挑戰當遊戲，真正拿起書來，或做成計劃，其實大事正有所做為，年齡也正及時，不是嗎？
湖中小的同學們，順便告訴你們一件事，我們的同屆同學呂玉玲今年即將拿到台大農業化學博士（反正是台大博士，即於學科是化學就是了），也在大學擔任副教授。那位呂玉玲，就是在牧馬場附近家中開設農莊養豬大戶的呂玉玲，知道其求學過程的我們，應有良好的啟示，千萬勿妄自菲薄，努力上進當及時。
好了，不說好，但說及時！我們趁新年伊始，再立個志願吧！大家加油！
克偉 與你新年共勉之
不知老之將至
【非馬】
說實話，不是我不服老，而是我一直不知道也不認為自己老。從小身體瘦弱的我，到阿岡國家研究所工作以後，每天中午不是在環境優美、空氣新鮮的所裡園林間跑步，便是被之群拉去一起參加有氧體操班。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有恆鍛鍊，加上安定平靜的生活、恬淡樂觀的心情，以及一頭家傳的黑髮，不但使我不知老之將至，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輕許多，心境同年輕一代沒有太大的代溝，健康也似乎沒有明顯的衰退，甚至有越來越好的感覺。幾年前當我宣佈要提早退休時，許多同事都睜大眼睛說不敢相信。最好玩也頗為尷尬的是，每次購買各種高齡優待票時，售票員雖然不好意思要我出示身分證明，但多少帶著質疑的眼色，有的乾脆半開玩笑地問我養生的秘訣。 但這一切似乎都在去年九月初的北京起了變化。在中國作家協會為我舉辦的作品研討會上，一位高唱反調的年輕詩人當眾宣佈，非馬的創作生涯，早在十年前便已結束！他說：「非馬詩歌的成就主要集中在六０至八０年代，也即在二十五歲至五十五歲之間。二十五歲以前和五十五歲以後的非馬詩歌從美學成就上來說，是微乎其微的。」 也不知是因為這當頭棒喝的餘威，或絲綢之路的旅途太勞頓，或是受到紐約恐怖事件的影響，總之回到芝加哥以後，心境似乎老了不少，鏡子裡也陡然多冒出來幾根白髮。使我懍然驚覺老之已至。 不久前湊巧讀到兩篇同年齡有關的文章。頭一篇的主題是「愛與死」，說英國一批學者對九百多個不同年齡的男人，經過十年時間的追蹤研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實：那些經常有性高潮的男人的死亡率，特別是與心臟病有關的，還不到其他人的一半。他們說在這方面，年齡不是決定的因素。如果能把性當成酒一樣，好好地照料、鑑賞及品味，它有可能越陳越好。但文中也有個殺風景的驚人的觀察結論：在人類老化的生物過程中，大自然對那些超過三十歲、已完成傳宗接代任務的人，不再給予同樣的關心。大自然賜給人們三十年的好時光，剩下的，他們說，就得靠自己了。 另一篇探討年齡與藝術之間關係的文章，則提到一九０五年一位加拿大醫生的建議，要所有六十歲以上的人停止工作。他的理由是，歷史上超過四十歲的人在科學、藝術及文學上的成就總和幾乎等於零，雖然也許我們會因此而錯失一些個別的偉大成就。他說幾乎所有震撼人心及富有活力的作品都是在二十五至四十歲之間完成的。這使我想起了多年前一位台灣作家來芝加哥訪問，意氣風發地對我所說的「當前的台灣文壇是四十歲以下作家的天下」的斷言。想必他也看過類似的報告。而他那時候剛好是三十九歲。 看來，北京那位年輕詩人還算相當慷慨大方，多給了十五年。■
【2002/02/09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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