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樸的美食
近日與一群金門鄉親聊天,大家說金門人什麼日子都經過了,不怕經濟不景氣,了不起再恢復從前「吃白粥,配土豆沾醬油」過日子!
欸!這有趣,我小時候也曾這樣吃過,不覺其苦,反而感覺那土豆沾醬油,再喝著清淡的白粥,很對味!金門的土豆小但蛋白質含量高,花生收成後,帶殼新鮮花生以鹽水煮熟後,再曝曬於太陽下,傍晚收回,這樣歷經數天曬乾,保存了陽光與土地的味道,我們金門人以前吃飯、配酒少不了它,老人家常常一把花生,一瓶高粱酒就這樣乾了起來,比保力達B還有效!
我小時牙齒就不好,掉了好幾顆牙,咬不動,我只得將土豆放入石頭鐘臼,然後加幾顆蒜頭調味混合搗碎,那花生油脂、蛋白質與蒜頭氣味調和地極為濃稠,配飯或乾吃都極好吃!
除了金門土豆,當然還有地瓜,極簡的吃法,是地瓜削皮後水煮熟,將之撈起瀝乾,然後加一點麻油搗爛,這樣的地瓜味十足加上麻油的清香,很不錯的吃法。
我個人認為地瓜最美味的煮法,是地瓜切大塊,再加上一些「安簽」(即地瓜削皮再剉成條狀曬乾而成),那顏色金黃,湯頭清爽甘甜,喝來舒暢無比,若配吵飯,再喝湯,剛好飽足,又無負擔!現在卻很少見到有人這樣煮地瓜湯了!
我家雖然是餐廳,但並非天天有大餐可吃,我們常忙到無法有正常的午晚餐,尤其是上學時刻回家吃飯,常常將就白飯配滷肉汁,或是再好一點,買一罐「廣達香肉醬」或「金蘭肉醬」,與白飯攪和著吃,就可以吃個兩碗飯充飢了,不過最高級的吃法,是適巧有親戚由台灣返金送「唯一肉鬆」,放一湯匙肉鬆在飯裡,就可以連吃個兩三碗,比什麼大魚大肉還令我們食指大動,胃口大開。
講起肉鬆,我就想起一件往事,想來有點不衛生,但卻是一種檢樸愛物的表現,我們家後面是金門人習稱「三軍」的「軍用福利品配給中心」,中心旁有個垃圾堆,有天我經過那裡,看到一堆熟悉又動人的玻璃瓶裝「唯一肉鬆」,可能因為在搬運或運輸過程的疏失而打破或破損,所以被人直接予以丟棄,我見了不免覺得可惜,將之一一撿收,然後回家後,將內裝的肉鬆倒出來,爸媽將之重新在鍋子中炒過一遍,讓我們快樂、滿足地吃了好一段時間。
那講到軍隊不能不講到軍中的大饅頭,我們家常常有阿兵哥送我們吃不完的大饅頭,爸將之油炸成金黃色,表皮酥脆,內裡軟Q,趁熱吃,可以不必再吃飯了!過癮!
當年軍民一家,軍隊中有什麼好料的,在民間也常能分享得到,那時非常「么鬼」的我們,對阿兵哥的「軍用口糧」情有獨衷,那長方型的厚餅乾可以當宵夜、可以當早餐,也可以隨時想吃就吃止「八肚么」,不過,最好吃、最迷人是那一包中唯一的一小包「牛肉乾」,超營養、超耐嚼,每個小鬼都想搶來自己吃,只是有點太少了!
現在在金門有一項流行的戰地特色小吃「炒泡麵」,三、四十年前,我早就在我外婆家吃過,只是那時不是流行,而是「廢物利用」的創舉,因為外婆愛物惜物,又節檢的很,去跟雜貨店買過期的「泡麵」一大箱,比較便宜!買回家來,先泡熱水去除「臭油埃味」,再來將之以快火快炒,加點油蔥,再添些高麗菜、波菜,香噴噴的獨家「炒泡麵」就完成了,我當年不知這是未來可能成名的戰地佳餚,否則一定會要我外婆去申請獨家專利!當然!不可以再用過期的泡麵,除非有人喜歡這一味!呵呵!
我小時候喜歡到外婆家,鄉下人家,沒什麼好料的,但是外婆常常以大灶炒一顆荷包蛋,再煮一碗具有濃濃油蔥爆香的麵或麵線,那滋味,有點像金門有名的「山西拌麵」,簡單但味道濃郁而入味。
鄉下晚上點煤油燈,在燈火搖曳的桌上,只有清粥,只有一盤煎得兩面金黃的「黃隻魚」,魚肉輕薄而多細刺,吃時要小心挑刺,避免被細刺噎到,但肉質非常甘甜,很配清粥!有時呢連盤像樣的菜也沒有,真的只有「土豆沾醬油」,但那味道還是印在久遠的記憶中,不會忘記,到現在都感覺得到那簡單又檢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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